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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吴江路

最后的吴江路

SMG的纪录片创作开始得很早,那时他们的呼号还是上海电视台。我印象深刻的是几个文化抢救式的影像文本,像《最后的老虎灶》、《上海最后的三轮车》等等。现在,上海台门前的吴江路也展现出最后的容颜,前几天从那里经过,看到了两家境外媒体在拍摄,却没有上海同行的身影,八成在忙世博会吧。

吴江路东段,长不到一公里,大约二十年前,因为靠近南京路商业区,慢慢聚集人气,逐渐演变成一条堆满小餐馆的小吃一条街。

因为工作关系,我和上海台同事曾多次在这里就餐,吃过华华川菜、仔仔烤鱼、自家人、甜蜜蜜……最常去的是一家叫吴青的餐馆,一个半地下室的小店面。和吴江路上所有的饭馆一样,吴青最大的特点就是小。来了几次,我甚至没见过它的牌匾,由于沪普前后鼻音不分,它到底叫吴青还是吴钦我都拿不准。这家的菜,说实话,完全谈不上精致,但人气却煞是了得。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就餐者可以随心所欲,甚至把吴江路上任意一家店的菜点端来都不会遭白眼。常客在吴青吃饭,一般总会从隔壁的“东方快车”(已经停业拆迁),端一碗糯滑爽口的红烧狮子头,再去另一边的小杨生煎,要四两沈宏非老师由皮及馅儿讴歌过的生煎馒头……看着自己的店堂里,每桌上都有街坊邻居的主打菜,这需要多么宽阔的心胸啊?相信饭馆的大厨,每天都会在灶边咬牙切齿地怨天尤人。

吴青饭馆还有一个好处:客人可以按照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来要求后厨完成菜肴。我朋友王小龙是上海电视台一基层干部,当年是写诗混文学圈儿的,不幸流落电视界后,自然成了吴青的常客。有一天,他突然诗兴大发,发明了一道“青椒榨菜炒豆干”:把可怜的三种味道均含涩苦的原料不靠谱地攒到一起,并因此洋洋自得。此后,只要饭桌上他在,“椒榨豆”的阵地就在,随之奉送的还有其灵感产生过程的阐述。这次在上海,他又要故技重演,没等开口,就有人插话说:这道菜几成绝响,老大,你索性申请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好唔啦?

可不是?吴青马上就要拆迁,吴江路小吃街也即将消失。精明如生煎的小杨,已经在多个居民区找到了下家,没有找到下家的估计也架不住管理部门的劝说。要知道,上海是个国际化很高的城市,我在这里亲耳听过一对公务员之间的谈话,原话是:“你这样是standard滴,不这样说就something wrong啦。”如果遇到素质这么高的城市管理人员,加上世博会的宏大背景,所有的摊档老板还有什么理由不发自内心地“配合”搬迁?今天的小吃街,也必定会被改造成吴江路西段那样现代、洁净以及冰冷。

今年的夏夜,吴江路上人头攒动,大家端着各种各样的餐具,逡巡在这条即将消失的街道上,还好,情绪稳定。当年,蔡澜为阻止香港政府取消街边食摊奔走呼号,他认为那些甜食、小吃摊档是香港饮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局尽管采纳了他的部分建议,但还是定点清除了街边的所有摊点,只留下二十多家有一定名气的小食摊,被集中码放在高楼群中的街市(菜市场)里。这种悲怆的感觉,类似深圳“锦绣中华”里,离开了高山大川的少数民族歌手以及舞者,在玻璃房子里供游客参观,身姿和俚调只剩下木乃伊一样的文化标本意义。有一年,蔡澜来北京,陪他在街头吃羊蝎子,他说:“北京还有这样的地方,可惜香港已经没有了。”离别总是不乏感慨的,一如今天的吴江路。

应该说,吴江路是低端消费的平民美食聚集地。所谓城市形象建设和草根饮食文化永远是一对天敌,陋巷中曾经温暖的灯光必将成为记忆,它永远是时代潮流的loser。但这个社会里,我们往往会惊奇地发现,loser永远能找到这么多的共鸣,就像离吴江路不远的美琪大戏院,那里有一个叫周立波的滑稽戏演员,每天用他辛辣的语言博得满堂的笑声。我看过关于周立波的很多评论,大都夸他是上海的小沈阳郭德纲,可逗可逗了。但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也是一个loser,他的叙事角度和价值体系都是建立在失意者立场上的。

资深食评家庄雅婷老师,在她的饭否上发出这样的感叹:“那些经常去的脏饭馆,一旦重新装修,你发现丫出现了水晶灯和红色纱帘之后,基本上就废了……”可以想象王小龙同学明年此时再到吴江路打尖的情形,在窗明几净的快餐厅里,鼓足勇气说出“青椒榨菜炒豆干”后,估计得到的回答一定是:I’m sorry,sir.

不过对于上海,我并不悲观。毕竟这是个热爱生活热爱美食的城市,很多人也赞同我的观点。一位网友这样写道:在南浦大桥上看陆家嘴,就能看出上海人的确是讲究吃的。那里耸立着的,分明是一根筷子、一个啤酒起子和一串糖葫芦……

2009年7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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