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页
天涯知识库 · 续资治通鉴
目录
位置:主页 > 古代文学 > 史书 > 续资治通鉴 >

卷第九十四 【宋纪九十四】

起重光赤奋若正月,尽昭单阏三月,凡二年有 奇。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宣和三年(辽保大元年,金天 辅五年)

春,正月,丁酉朔,日中有眚,旁有青黑气如水波旋转。

辽以改元肆赦。

壬寅,邓洵武卒。邓氏自绾以来,世济其,而洵武阿蔡京尤甚。京之败乱天 下,祸源自洵武始。

己未,诏:“淮南、江南、福建,各权添置武臣提刑一员。”

帝初以东南之事付童贯,且曰:“如有急,即以御笔行之。”贯至吴,见民困 花石之扰,众言贼不亟平,坐此耳。贯即命其僚董耘作手诏罪己,罢苏、杭造作局 及御前纲运并木石采色等物,而帝亦黜硃勔父子弟侄之在职者,吴民大悦。

是月,方腊陷婺州,又陷衢州,守臣彭汝方死之。

辽主有四子:长曰赵王实讷埒,母赵昭容;次晋王额噜温,母萧文妃;次秦王 定、许王宁,皆元妃所生。枢密使萧奉先,元妃之兄,而秦、许王之舅也,以国人 属意晋王,恐秦王不得立,因潜图之。文妃姊适耶律达哈勒,妹适耶律伊都。一日, 其姊苦妹俱会军前,奉先讽人诬文妃与驸马萧昱及达哈拉、伊都等谋立晋王而尊辽 主为太上皇。辽主信之,遂诛萧昱、达哈拉而赐文妃死。伊都在军中,闻之大惧, 即率千馀骑叛入金。辽主使知奚王府事萧锡默、北府宰相萧德恭、四军太师萧千将 所部兵追之,及诸闾山县。锡默等议曰:“主上信萧奉先言,视吾辈蔑如也。伊都 乃宗室豪俊,常不肯为奉先下。若擒伊都,它日吾皆伊都也,不若纵之。”还, 即给曰:“追袭不及。”奉先既见伊都之亡,恐后日诸将校亦叛,遂劝辽主骤加爵 赏以结众心,以萧锡默为奚王,以萧德恭试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判上京留守事,萧干 为镇国大将军。

二月,甲戌,降诏招抚方腊。

乙酉,罢天下三舍及宗学、辟雍、诸路提举学官事。

癸巳,赦天下。

方腊陷旌德县及处州。步军都虞候王禀复杭州。

淮南盗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转掠十郡,官军莫敢撄其锋。知亳州侯蒙上 书,言江才必过人,不若赦之,使讨方腊以自赎。帝命蒙知东平府,未赴而卒,又 命张叔夜知海州。江将至,叔夜使间者觇所向,江径趋海滨,劫巨舟十馀,载卤获。 叔夜募死士得千人,设伏所城,而出轻兵距海,诱之战。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 举火焚其舟。贼闻之,皆无斗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贼,江乃降。

辽主如鸳鸯泺。

先是镇国上将军唐古,尝为辽主言萧德勒岱之误国,臣虽老,愿为国破敌。辽 主不纳,至是听其致仕。

是月,金使哈噜等至登州。

初,女直往来议论,皆主童贯,以赵良嗣上京之约,欲便举兵应之,故选西京 宿将会京师,又诏环庆、鄜延军与河北禁军更戍。会方腊叛,贯以西京兵讨贼,朝 廷罢更戍,指挥登州守臣以童贯未回,留金使不遣。哈噜狷忿,屡出馆,欲徒步入 京师,寻诏马政、王瓖引之诣阙。

三月,庚申,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何涣等六百三十人。

是月,方腊再犯杭州,步军都虞候王禀等战于城外,斩首五百级。官军与贼战 于桐庐,败之,遂复睦州。

金人闻耶律伊都之降,夏,四月,乙丑朔,宗翰言于金主曰:“辽主失德,中 外离心。我朝兴师,大业既定,而根本弗除,后必为患。今乘其衅,可袭取之,天 时人事,不可失也。”金主然之,命诸路戒备军事。

丙寅,贵妃刘氏薨。

妃本酒家保女,父宗元,以女贵,为兴宁节度使。初入宫,颇被顾遇,后以事 囚于宦者何?家,杨戬奏取遍,复得入宫,由才人累迁至贵妃。颖悟,能迎旨意, 又善装饰,衣冠涂饰一新,世争效之。林灵素谓帝为长生帝君,妃为九华玉真安妃, 每神霄降,必别置安妃位,图画肖妃像。始,妃囚何?家,?不礼焉,及得志,遂 陷?以罪。至是薨,年三十三。

童贯、谭稹前锋至清河堰,水陆并进。方腊焚官舍、府库、民居宵遁,还青溪 帮源洞。贯等合兵击之,腊众尚二十万,与官军力战而败,深据岩屋,诸将莫知所 入。王渊裨将韩世忠,潜行溪谷,问野妇得径,即挺身仗戈直前捣其,格杀数十 人。庚寅,擒腊以出。世忠,延安人也。忠州防御使辛兴宗,领兵截洞口,掠为己 功。诸将并取腊妻子及伪相方肥等五十二人于洞石中,杀贼七万馀人,其皆溃。 腊之乱,凡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所掠妇女,自贼洞逃出,而缢于 林中者,相望百馀里。

诏:“两浙、江东被贼州县,给复三年。”

癸巳,汝州牛生麒麟。

五月,戊戌,权领枢密院事郑居中落权字。

金主射柳,宴群臣,顾谓宗翰曰:“今议西征,汝前后计议,多合朕意。宗室 中虽有长于汝者,若谋元帅,无以易汝,汝当治兵以俟师期。”金主亲酌酒饮之, 且命之酹,解御衣以衣之。群臣言时方溽暑,乃止。

己亥,诏:“杭、越江宁守臣并带安抚使。”

甲辰,追册贵妃刘氏为皇后,谥曰明节。

改睦州建德军为严州遂安军,歙州为徽州。

丙午,哈鲁等入国门,诏国子司业权邦彦、观察使童师礼馆之。未几,师礼传 旨邦彦等曰:“辽已知金人海上往返,难以复如前议,谕其使者令归。”邦彦惊曰: “如此,则失其欢心,曲在朝廷矣。”师礼入奏,复传旨,候童贯徐议之。

癸亥,诏:“三省觉察台谏罔上背公者,取旨谴责。”

初,御史中丞陈过庭,以睦寇窃发,尝上言:“致寇者蔡京,养寇者王黼,窜 二人则寇自平。”又言:“硃勔父子,本刑馀小人,结交权近,窃取名器,罪恶盈 积,宜昭正典刑,以谢天下。”黼深恨之,至是陷以罪,罢知蕲州;未半道,责黄 州安置。

辽耶律伊都之降金也,先使人送款,乞援接于桑林渡。金主诏曰:“伊都到日, 使与其官属偕来,馀众处之便地。”是月,伊都至咸州,送上辽国宣诰及器甲、旗 帜,先遣其将士韩福努等入谢,上书具言所以降之意,大略谓:“辽主沈湎,荒于 游畋,不恤政事,好佞人,远忠直,刑吝赏,刑烦赋重,民不聊生;枢密使德勒 岱,本无材能,但阿谀取容。”又自言:“粗更军事,尝进策于辽主,为德勒岱所 抑,辽主亦不省察。”又曰:“大金疆土日辟,伊都灼知天命,自去年与耶律慎思 等定议,约以今夏来降。近闻德勒岱欲发其事,仓卒之际,不及收合四远,但收傍 近部族户三千,车五百两,畜产数万,北军都统以兵袭追,遂弃辎重转战至此。” 旋率其将吏入见,金主抚慰之,命之坐,班同宰相,赐宴,尽醉而罢。金主命伊都 以旧官领所部,且谕之曰:“若能为国立功,别当奖用。”自伊都降,金益知辽之 虚实矣。

闰月,丙寅,减诸州曹掾官。

王黼言于帝曰:“方腊之起,由茶盐法也,而童贯入言,归过陛下。”帝怒, 甲戌,诏复应奉局,命黼及梁师成领之,而硃勔亦复得志矣。

初,贯宣抚两浙,令董耘权作手诏,罢花石以安人情。帝见其词,大不悦。及 复应奉,贯又对帝叹曰:“东南人家饭锅子未稳在,复作此邪?”帝益怒,董耘由 是得罪。

辛巳,金古论贝勒萨哈卒。金主往吊,乘白马,剺额,哭之恸。及葬,复亲临 之,赗以所御马。

萨哈敦厚多智,长于用人。家居纯俭,好稼穑。自始为国相,能驯服诸部,讼 狱得其情,当时有言:“不见国相,事何从决!”及主兵伐辽,萨哈每以宗臣为内 外依重,不以战多为其功也。后追谥忠毅。

六月,庚子,金主命其弟安班贝勒晟曰:“汝唯朕之母弟,义均一体,是用汝 贰我国政。凡军事违者,阅实其罪,从宜处之,其馀事无大小,一依本朝旧制。

是月,河决恩州清河埽。

秋,七月,丁卯,振温、处等八州。

庚午,令三京置女道录、副道录各一员,节镇置道正、副各一员,馀州置道正 一员,从蔡攸奏请也。

庚辰,金主诏咸州都统司曰:“自伊都来,灼见辽国事宜,已决议亲征,其治 军以俟师期。”寻以连雨,罢亲征。

辽主猎于炭山。

初,夔峡、广南边臣开纳士之议,建立军州,上蠹国用,下殚民财,至是言者 以为病。丁亥,诏废纯、兹、祥、亨、淇、溱、承、播、恩、隆、充、孚十二州及 熙宁、遵义二军,或为县,或为堡塞。

是月,河南府畿内讹言,有物如人或如犬,其色正黑,不辨眉目,始夜则掠小 儿食之,后白昼入人家为患,所至喧然不安,谓之黑汉。有力者夜执自卫,亦有 托以作过者。二年乃息。

八月,甲辰,曲赦两浙、江东、福建、淮南路。

乙巳,以童贯为太师,谭稹加节度使。

丁未,祔明节皇后神主于别庙。

金哈噜等留阙下凡月馀。壬子,遣呼庆送归,但付国书,不复遣使,用王黼议 也。书辞曰:“远勤专使,荐示华缄,具承契好之修,深悉疆封之谕。维夙惇于大 信,已备载于前书,所有汉地等事,并如初议。俟闻举军到西京的期,以凭夹攻。” 时帝深悔前举,意欲罢结约,黼及梁师成又与童贯更相矛盾,故帝心甚阑,而浮沈 其辞如此。

丙辰,方腊伏诛。

九月,丙寅,以王黼为少傅,郑居中为少宰。庚午,进执政官一等。

辽主至南京。

冬,十月,甲寅,诏:“自今赃吏狱具,论决勿贷。”

童贯复领陕西、两河宣抚。

丙辰,御神霄宫,亲授王黼等元一六神仙秘箓及保仙秘箓。

十一月,癸亥,辽以西京留守赵王实纳埒为特里衮。

甲子,御笔:“提举道录院见修《道史》,《表》不须设。《纪》断自天地始 分,以三清为首。三皇而下,帝王之得道者,以世次先后列于《纪》、《志》,为 十二篇,《传》分十类。”又诏:“自汉至五代为《道史》,本朝为《道典》。”

丁丑,中书侍郎冯熙载罢知亳州。以张邦昌为中书侍郎,王安中为尚书左丞, 翰林学士李邦彦为尚书右丞。

邦彦本银工子,俊爽美风姿。生长闾阎,习猥鄙事,应对便捷,善讴谑,能蹴 鞠,每缀街市俚言为词曲,人争传之,自号李子。以善事中人,争荐誉之,遂登 政府。

壬午,观文殿大学士、提举崇福宫张商英卒。赠少保。

陈瓘语人曰:“商英非粹德,且复才疏,然时人归向之。今其云亡,人望绝矣。 近观天时人事,必有变革。正恐虽有盛德者,未必孚上下之听,殆难济也。”

十二月,辛卯朔,日中有黑子如李大。

金宗翰复请伐辽,诸军久驻,人思自奋,马亦强健,宜乘此时,进南朝,取中 京。辛丑,金主命杲为内外诸军都统,以昱、宗翰、宗干、宗望、宗磬等副之,悉 师渡辽而西,用伊都为前锋,趋辽中京。甲辰,诏曰:“辽政不纲,人神共弃。今 命汝率大军以行讨伐,尔其择用善谋,赏罚必行,粮饷必继,勿扰降服,勿纵俘掠。 见可而进,无淹师期;事有从权,毋须申禀。”戊申,又诏曰:“若克中京,所得 礼乐仪仗、图书文籍,并先次津发赴阙。”

壬子,进封广平郡王构为康王。

是岁,诸路蝗。

以孔端友袭封衍圣公。

内侍杨戬,少给事掖庭,善测伺人主意,自崇宁后日有,首建期门行幸事以 固其权,势与梁师成埒,累官节度使、检校少保至太傅。

有胥吏杜公才者,献策于戬,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转究寻, 至无可证,则度地所出,增立赋租。始于汝州,浸于京东、西、淮西、北,括废 提、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勒民主佃;额一定后,虽冲荡回复不可 减。一邑率于常赋外增租钱至十馀万缗;水旱蠲税,此不得免。擢公才为观察使。

至是戬死,以内侍李彦继之,很愎,密与王黼表里,置局汝州,临事愈剧。凡 民间美田,使它人投牒告陈,皆指为天荒;虽执印券,皆不省。鲁山阖具尽括为公 田,诉者辄加刑威,致死者千万。田主既输租,其旧税,转运使亦不为奏除,乃均 诸别州。京西提举官及京东州县吏皆助彦为虐,民不胜忿痛。发物供奉,大抵类硃 勔,责办于民,无休息期,农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垦,殚财縻刍,力竭饿死,或自 缢辕轭间。如龙鳞薜荔一本,辇至之费逾百万。喜赏怒刑,祸福转手,因之得美官 者甚众。颍昌兵马钤辖范寥不为取竹,诬以罪,勒停。前执政官冠带笏迎谒马首, 彦处之自如。所至倨坐堂上,监司、郡守不敢抗礼。有言于帝者,梁师成时适在旁, 抗声曰:“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岂足为过!”言者惧,不敢复言。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宣和四年(辽保大二年,金天 辅六年。壬寅,一一二二年)

春,正月,丁卯,以蔡攸为少保,梁师成为开府仪同三司。

癸酉,金都统杲克辽之高恩、回纥二城。乙亥,陷辽中京,遂下泽州。辽主出 居庸关,至鸳鸯泺,闻伊都引洛索奄至,忧甚。枢密使萧奉先曰:“伊都,宗支也, 岂欲辽亡哉?不过欲立其甥晋王耳。若为社稷计,不惜一子,明其罪诛之,可不战 而退。”会耶律萨巴等谋立晋王额噜温,事觉,辽主召枢密萧德勒岱等议曰:“反 者必以此儿为名,若不除去,何以复安!”德勒岱唯唯。辽主乃遣人缢之。或劝额 噜温亡,额噜温曰:“安能为蕞尔之躯而失臣子之节!”遂就死。辽主素服三日。 萨巴等皆伏诛。额噜温素有人望,诸军闻其死,无不流涕,由是人人解体。

伊都引金兵辽主行宫,辽主率卫士五千馀骑自鸳鸯泺走西京,左企弓谏,不 听。仓卒出走,遗传国玺于桑乾河。辽主以深入为忧,萧奉先曰:“女直虽能陷我 中京,终不能远离巢,越三千里直捣云中也。”

金都统杲遣人献捷,金主赐诏嘉之,且曰:“山后若未可往,即营田牧,俟秋 大举,更当熟议,见可则行。无恃一战之胜,辄自弛慢。”

二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己亥,金宗翰率偏师趋北安州。辽奚王萧锡默先使人绐降,已而出师围之。金 兵去马殊死战,败锡默兵,追杀至暮,遂取北安州。

癸卯,雨雹。

是月,管句太平观陈瓘卒。

或问游酢以当今可以济世者,酢曰:“陈了翁其人也。”刘安世尝因瓘病,使 人勉以医药自辅,曰:“天下将有赖于公,当力加保养以待时用。”了翁,瓘别号 也。至是卒于楚州。

三月,辛酉,幸秘书省,遂幸太学,赐秘书少监翁彦深、王时雍、国子祭酒韦 寿隆、司业权邦彦章服,馆职、学官、诸生恩锡有差。

金宗翰驻兵北安,遣希尹略近地,获辽护卫实纳埒,始知辽主杀其子晋王,众 心益离,西北、西南两路兵马,皆羸弱不可用。使人报杲曰:“辽主穷迫于山西, 犹事畋猎,不恤危亡;自杀其子,臣民失望。攻取之策,幸速见谕。”杲使还报曰: “顷奉诏旨,不令便趋山西,当审详徐议。”宗翰知杲无意进取,即决策进兵,复 报杲曰:“初受命,虽未令便取山西,亦许便宜从事。辽人可取,其势己见,一失 机会,后难图矣!今已进兵,当以大军会于何地,幸以见报。”宗幹谓杲曰:“再 使来请,必非轻举。且彼发兵,不可中止。”再三言之,杲乃许会师。杲出请岭, 宗翰出瓢岭,期会于羊城泺,宗望、宗弼率百骑先进。辽主闻金师将出岭西,遂趋 白水泺。宗翰、宗幹以兵六千袭之,希尹为前驱,一日三败辽师。

辽主至漠北,闻金兵将近,计不知所出。萧奉先请趋夹山,辽主遂弃辎重,乘 轻骑入夹山。既至,始悟奉先之不忠,怒曰:“汝父子误我至此,今欲诛汝,何益 于事!恐军心忿怒,尔曹避敌苟安,祸必及我,其勿从行。”奉先下马哭拜而去。 行未数里,左右执其父子,缚送于金,金人斩其长子昂,以奉先及其次子昱械送金 主;道遇辽军,夺以归国,并赐死。元妃萧氏,德勒岱之姑也,谓德勒岱曰:“尔 任国事,致君如此,何以生为!”德勒岱但谢罪而已。明日,辽主遂逐之,召托卜 嘉典禁卫。

戊辰,辽同知殿前点检事耶律高八率卫士降金。

初,辽主走云中,留南府宰相张琳,参知政事李处温与秦晋国王淳守燕京。处 温闻辽主入夹山,命令不通,即与族弟处能及子奭,外假怨军,内结都统萧干,谋 立淳。处温邀张琳白其事,琳曰:“摄政则可,即真则不可。”处温曰:“今日之 事,天意人心已定,岂可易也!”琳不敢执,遂与诸大臣耶律达实、左企弓、虞仲 文、曹勇义、康公弼,集番、汉百官诸军及父老数万人诣淳府,引唐灵武故事劝进, 淳不许。李奭持赭袍被之,令百官拜舞山呼,淳惊骇,再三辞,不获,从之。群臣 上尊号曰天锡皇帝,改元建福,以妻萧氏为德妃。妃,普贤女也。加处温守太尉, 琳守太师,馀与谋者授官有差。改怨军为常胜军。军旅之事,悉委达实。遥降天祚 为湘王,遂据有燕、云、平及上京、辽西之地。天祚所有,沙漠以北、西南、西 北两都招讨府诸番部族而已。

淳将降赦,燕京父老俱言内库都点检刘彦良以佞得幸于天祚,专导引为失德 之事;其妻倡也,出入禁中,夫妇并为国害。乃枭彦良夫妇于市,然后大赦。

达实,太祖八世孙,通辽、汉字,善骑射,登进士第,累擢翰林学士承旨,故 称达实林牙云。

耶律淳请和于金,都统杲责其不先禀命,辄称大号,若能自归,当以燕京留守 处之。淳复乞存宗祀,杲复书曰:“阁下向为元帅,总统诸军,任非不重,曾无尺 寸之功,欲据一城以抗我国之兵,不亦难乎?所任用者既不能死国,今谁肯为阁下 用者?欲恃此以成功,计亦疏矣。幕府奉诏,归者官之,逆者讨之,若执迷不送, 期于殄灭而已!”淳乃遣使请于金主,赐以诏曰:“汝,辽之近属,位居将相,不 能与国存亡,乃窃据孤城,僭称大号,若不降附,将有后悔!”

命童贯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

睦寇初平,帝亦悔用兵。王黼独言曰:“中国与辽虽为兄弟之邦,然百馀年间, 彼之所以开边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今而不取燕、云,女直必强, 中原故地将不复为我有。”帝遂决意治兵。

黼于三省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关枢密。括天下丁夫,计口出算,得钱六千 二百万缗以充用。黼又遗童贯书曰:“太师若北行,愿尽死力。”会耶律淳遣使告 即位,且言免岁币,结前好。朝议谓机不可失,乃以蔡攸副贯,勒兵十五万巡北边 以应金,且招谕幽燕。攸童?矣不习事,谓功业可唾手致,入辞之日,肆言无忌, 帝弗责。

初,夹攻之约,蔡京、童贯主之。熙河钤辖赵隆尝极言其不可,贯曰:“君能 共此,当有殊拜。”隆曰:“隆武夫,岂敢干赏以败祖宗二百年之好!异时启衅, 万死不足谢责。”贯不悦。郑居中亦力陈不可,谓京曰:“公首台元老,不守两国 盟约,辄造事端,诚非庙算。”京曰:“上厌岁币五十万故尔。”居中曰:“公独 不见汉世和戎之费乎?使百万生灵肝脑涂地,公实为之!”时又有安尧臣者,亦上 书论燕、云之事曰:“宦寺专命,倡为北伐。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 权重,则皇纲不振。今童贯深结蔡京,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 时脣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强敌蓄锐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 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新起之敌乘间 以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帝然之,由是议稍寝。及辽势日蹙,贯乃 复乞举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灾而动,待其自毙可也,不听。

辽耶律淳僭立,患本俗兵少;萧干建议籍东、西奚及岭外南北大王诸部,得万 馀户,户选一人为军,谓之瘦军,散处涿、易间,肆为侵掠,民甚苦之。

萧德勒岱之见逐也,道为金兵所执;伺间亡归,复为人执送耶律淳。德勒岱自 知不免,诡曰:“吾不能事僭窃之君。”不食数日死。

夏,四月,辛卯,辽西南面招讨使耶律佛顶及云内、宁边、东胜等州并降于金。

金获阿苏以归。金人之起兵也,以不归阿苏为词,及既获,不过杖而释之。金 人见阿苏,或问为谁,阿苏曰:“我,破辽鬼也。”

金师攻西京,辽耿守忠救之。宗翰、宗雄、宗干等继至,宗翰率麾下自其中冲 击,使馀兵去马从旁射之。守忠大败,西京遂陷,西路州县部族皆降金。辽主遂遁 于额苏伦,唯北部玛克实赆马驼食羊焉。

癸卯,白虹贯日。

丙午,令郡县访遗书。

金都统杲遣宗望入奏,请金主临军。五月,辛酉,宗望至上京奏捷,群臣入贺, 赐宴。宗望曰:“今云中新定,诸路辽兵尚数万;辽主在山、天德之间,而耶律 淳自立于燕京。新降之民,其心未固,是以诸将望陛下幸军中京。”金主许之。

壬戌,以高俅为开府仪同三司。

甲戌,嗣濮王仲御薨,以其弟仲爰嗣。

辽都统玛格,收集散亡,会于沤里谨,辽主命知北院枢密使事兼都统。

庚辰,以谭稹为太尉。

童贯至高关,用知雄州和诜计,降黄榜及旗,述吊民伐罪之意,且云:“若 有豪杰能以燕京来献者,即除节度使。”遂命都统制种师道尽护诸将。

师道谏曰:“今日之举,譬如盗入邻家,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焉,无乃不 可乎!”贯不听。分兵为两道,师道总东路之兵趋白沟,辛兴宗总西路之兵趣范村。 耶律淳闻之,遣耶律达实、萧干御之。师道次白沟,辽人噪而前,师道前军统制杨 可世败绩,士卒多伤。师道先令人持一巨梃自防,赖以不大败,退师雄州;辽人追 击,至于城下。辛兴宗与萧干战,亦败于范村。

辽使来言曰:“女直之叛本朝,亦南朝之甚恶也。今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 结新起之邻,基它日之祸,谓为得计,可乎?救灾恤邻,古今通义,唯大国图之!” 贯不能对。师道复请许之和,贯不纳,而密劾师道助贼。王黼怒,责授师道右卫将 军,致仕。

六月,戊子朔,金主自将伐辽,发自上京,命安班贝勒晟监国。

己丑,帝闻种师道等兵败,惧甚,诏班师。

壬寅,以王黼为少师。

辽耶律淳寝疾,闻天祚传檄天德、云内、朔、武、应、蔚等州,合诸蕃骑五 万,约以八月入燕,并遣人问劳,索衣裘茗药。淳大惊,命南北面大臣议。而李处 温、萧干等有迎秦拒湘之说,集蕃、汉百官议之,从其议者东立,唯南面行营都部 署耶律宁西立。处温等问故,宁曰:“天祚果能以诸蕃兵大举夺燕,则是天数未尽, 岂能拒之?否则秦、湘父子也,拒则皆拒,自古安有迎子而拒其父者?”处温等相 顾微笑,以宁扇乱军心,欲杀之。淳倚枕长叹曰:“彼,忠臣也,焉可杀?天祚果 来,吾有死耳,复何面目相见乎!”

已而淳死,众乃议立德妃萧氏为皇太后,主军国事,奉遗命,迎立天祚次子秦 王定为帝。萧妃遂称制,改元德兴,谥淳为孝章皇帝,庙号宣宗,葬于燕西之香山。

处温父子惧祸,南通童贯,欲挟萧妃纳土;北通于金,谋为内应。事觉,萧妃 执处温问之。处温自陈有定策功,萧妃曰:“误秦晋国王者,皆汝父子,何功之有!” 并数其前后罪恶,处温无以对,乃赐死,脔其子奭。籍其家,得钱七万缗,金玉宝 器称是,皆为宰相数月间所取也。

辽主闻耶律淳死,下诏追夺所授官爵封号,妻萧氏降为庶人,改姓虺氏。

玛克实以兵援辽,金人败之于洪灰水。

夏人亦使李良辅将兵三万救辽,金斡鲁、洛索败之于宜水。至野谷,涧水暴至, 夏人漂没者不可胜计。

辽主之出奔也,耶律棠古谒于倒塌岭,为辽主流涕,辽主慰止之,复拜乌尔古 部节度使。

秋,七月,丁巳朔,德埒勒部叛辽,以五千人来犯,棠古率家奴击破之,加太 子太保。未几,棠古卒。

己未,废贵妃崔氏为庶人。

辛未,夏国遣使如辽,问辽主起居。

壬午,王黼以辽耶律淳死,复命童贯、蔡攸治兵,以河三城节度使刘延庆为 都统制。

初,遣陈遘经制江、淮七路,治杭州,以供馈饷。遘以财用不给,倡议比较酒 务及度公家出纳钱粮,取其赢馀,号经制钱,遂为东南七路之害。

八月,己丑,金主次鸳鸯泺,闻辽主在大鱼泺,乃自将兵万人袭之,昱、宗 望率兵四千为前锋,昼夜兼行。戊戌,追及辽主于右辇驿,军士至者才千人。辽兵 二万五千,方治营垒。昱与诸将议,耶律伊都曰:“我军未集,人马疲剧,未可战 也。”宗望曰:“今追及辽主而不亟战,日入而遁,则无及矣。”遂战,短兵接, 辽兵围之数重,副统军萧德默谕将士以君臣之义,士皆殊死战。辽主谓宗望兵少必 败,遂与妃嫔登高阜观战。伊都指辽主麾盖以示诸将,宗望等遂以骑驰赴之。辽主 望见,大惊,即遁去,辽兵遂溃。宗望等还,金主曰:“辽主去不远,盍即追之!” 宗望追至鄂勒哲图,辽主弃辎重而遁,萧德默被执。

庚子,赐新除太仆寺少卿王棣进士出身,以安石孙,故旌之。

九月,戊午,诏:“熙、丰政事,悉自王安石建明,今其家沦替,理宜褒恤, 可赐第一区,孙棣除显谟阁待制、提举万寿观,曾孙璹、珏,并转宣义郎,孙女、 曾孙女亦各加封号。”

朝散郎宋昭上书,极言辽不可攻,金不可邻,异时金必败盟,为中国患,乞诛 王黼、童贯、赵良嗣等,且曰:“两国之誓,败盟者祸及九族。陛下以孝治天下, 其忍忘列圣之灵乎?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使河北之民肝脑涂地乎?”王黼大恶之, 除名,编管广南。

辛酉,大飨明堂。

乙丑,金通议使高庆裔等见于崇政殿,奉国书以进。帝特令引上殿奏事。

先是金既袭破辽天祚行帐,仍占山后州县,忽闻童贯举兵趋燕,号二百万,金 主与群臣议,恐爽约,遂专遣使乘回船至登州,且自招军乘机措置。及庆裔等进国 书,因跪奏曰:“皇帝遣臣来言,贵朝海上之使,屡来本国,共议契丹,已载国书。 中国礼义之乡,必不爽约。如闻贵朝又复中辍,故遣臣来聘。”赵良嗣答曰:“皇 帝闻贵朝今年正月已克中京,引兵至松亭关、古北口,取西京,虽不得大金报起兵 月日,已知贵朝大兵起发,遂令童贯统兵以应贵朝夹攻之意。彼此不报,不在较也。” 遂各退归。

帝待庆裔等甚厚,屡命贵臣主宴,赐金帛不赀,至辍御茗调膏赐之。引登明堂, 入龙德宫、蕃衍宅、别籞、离宫,无所不至,礼过契丹数倍。庆裔,渤海人,桀黠 知书史,虽外为恭顺,称恩颂德,而屑屑较求故例无虚日,如乞馆都亭驿,乞上殿 奏事。朝廷以两国往来之议未定,请姑俟它日;况契丹修好之初,亦尝如此。庆裔 遂出契丹例卷,面证朝廷之非,请载之国书,朝廷不得已,皆从之。及赐金线袍段, 疑与夏国棉褐同,却而不受。越四日,诏金使诣太宰王黼第计事,庆裔等庭趋讫, 升堂,讲宾主之礼,面发回书。又明日,诏梁师成临赐御筵,供具皆出禁中,仍以 绣衣、龙凤茶为赆。

初,高丽之俗,兄终弟及,至是其王俣卒,诸弟争国,其相李资深立俣子楷。 己巳,遣路允迪吊祭。

先是俣求医于朝,诏二医往,留二年而还,楷语之曰:“闻朝廷将用兵于辽, 辽兄弟之国,存之足为边捍,女直之人,不可交也。业已然,愿二医归报天子,宜 早为备。”医还,奏之,帝不悦。

辛未,辽知易州高凤遣人来约降。

甲戌,诏太中大夫赵良嗣充大金国信使,保义郎马扩副之,扩父政充伴送使。 是日,高庆裔等入辞于崇政殿,帝谕以早取燕京。

良嗣将行,以国书副本及事目示马扩。扩大惊曰:“金人方以不报师期,恐王 师下燕,守官不得岁币,所以遣使通议,一则欲嗣音继好,二则视我国去就,犹未 知杨可世、种师道白沟之衄,宣抚司气沮而退也。在我固当守前约,且云:‘缘贵 朝不报师期,疑海道难测,所以不俟的音,即举兵相应。今仍趣宣抚司进兵,克期 下燕。’如此,则既于夹攻元约不爽,又绝日后轻侮之患。奈何自布露腹心,倾身 倚之,大事去矣!”良嗣愕然曰:“宣抚司尽力不能取,若不以金币藉女真取之, 何以得燕?”扩曰:“既知力不能取,胡不明白尽与大金,退修边备,保吾旧疆! 安得贪目前小利,不虞后患,掌失指耶!”良嗣曰:“朝廷之意已定,不可易也。” 遂出国门。

金穆昆宗雄卒。金主往视疾,不及见,哭之恸,谓群臣曰:“此子谋略过人, 临陈勇决,少见其比。”赙赠加等。

宗雄材武跷健,挽强射远,几二百步。后封楚王,谥威敏。

己卯,辽将郭药师以涿州来降。

药师本常胜军帅,为涿州留守,闻高凤降,意动。会萧干自燕来涿,药师疑其 图己,遂偕其偏将甄五臣等拥所部八千人来降。童贯以闻,诏授药师恩州观察使, 以兵隶刘延庆。

辽德埒勒部复叛,都统耶律玛格讨平之。

时守令多弃城遁,奉圣州人迎麹监李师夔主州事。金都古噜讷师至,师夔与其 友沈章密谋出降,乃出城潜见耶律伊都,约无以兵入城及俘掠境内。伊都许诺,遂 降。金主以师夔领节度,以章佐之。

冬,十月,丙戌朔,金主至奉圣州,诏曰:“朕屡饬将臣,安辑怀附,无或侵 扰。而愚民无知,尚多逃匿山林。即欲加兵,深所不忍。今免其罪,有率众归附者, 授之世官。”未几,蔚州降于金。

庚寅,诏:“山前收复州县,合置监司,以燕山府路为名。山后别名云中府。” 又赐涿州曰涿水郡、威行军,檀州曰横山郡、镇远军,平州曰渔郡、抚宁军,易 州曰遂武郡,营州曰平卢郡,顺州曰顺兴郡,蓟州曰广川郡,景州白滦川郡,并燕 山府为山前九州。云中府路则领武、应、朔、蔚、奉圣、归化、儒、妫并云中府, 所谓山后九州也。寻以蔡攸为少傅、判燕山府。

辽萧妃闻常胜军降,惧甚,遣萧容、韩昉奉表称臣,乞念前好。昉等见童贯、 蔡攸于军中,言:“女直蚕食诸国,若大辽不存,必为南朝忧。脣亡齿寒,不可不 虑。”贯、攸叱出之。昉大言于庭曰:“辽、宋结好百年,誓书具在,汝能欺国, 独能欺天邪!”贯亦不以闻于朝。

癸巳,童贯遣刘延庆将兵十万出雄州,以郭药师为乡导,渡白沟。延庆军无纪 律,药师谏曰“今大军拔队而行,不设备,若敌人置伏邀击,首尾不相应,则望尘 决溃矣。”不听。至良乡,萧干率众来拒,延庆与战而败,遂闭垒不出。药师曰: “干兵不过万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虚,愿得奇兵五千,倍道袭之,城可得也。” 因请延庆子光世简师为后继,延庆许之。己酉,遣大将高世宣、杨可世与药师率兵 六千,夜半渡卢沟,倍道而进。质明,常胜军甄五臣领五千骑夺迎春门以入,药师 等继至,陈于悯忠寺,遣人谕萧妃使速降。萧妃密报萧干,干举甲三千还燕,巷 战,光世渝约不至,药师失援而败,与可世弃马缒城而出,杀伤过半,世宣死焉。

延庆营于卢沟南,干分兵断饷道,擒护粮将王渊,得汉兵二人,蔽其目,留帐 中。夜半,伪相语曰:“吾师三倍汉兵,当分左右翼,以兵冲其中,左右翼为应, 举火为期,歼之无遗。”既言,乃逸一人归报。延庆闻而信之。明旦,见火起, 以为敌至,即烧营而遁,士卒蹂践死者百馀里,干因纵兵追至涿水而去。自熙、丰 以来,所储军实殆尽,退保雄州。燕人知宋之无能为,作赋及歌诗以诮之。

初,朝议与金约,但求石晋赂契丹故地,而不思平、营、滦三州非晋赂,乃刘 仁恭所献以求援者,王黼欲并得之,金主不肯。

是月,赵良嗣等至奉圣州,金主令宗望及富吉等责良嗣以出兵失期,且云: “今更不论夹攻元约,特与燕京六州、二十四县汉地、汉民。”六州,谓蓟、景、 檀、顺、涿、易也。又言:“南朝即自得平、滦,本朝兵马亦借路平、滦以归。” 良嗣言:“元约山前、山后十七州,今乃如此,信义安在?”又言:“本朝得燕, 必分兵屯守,大国人马经过,岂敢专听!”富吉曰:“汝但知阻我借路过关,不道 汝国人马又败。”盖闻刘延庆又败于新城也。又欲留良嗣等,良嗣辞以留使人无例, 金主曰:“吾方行师,岂用例邪!”遂以国书示良嗣等,遣李清、王度喇充国信使 副,萨噜谟充议计使。良嗣云:“所说燕京,如大金得之,亦与南朝,国书中不甚 明白。”富吉乃曰:“一言足矣,喋喋何为!若必欲取信,待到燕京,使人面约。” 遂留马扩,独遣良嗣与使者偕行。

是月,曲赦所复州县。

十一月,丙辰朔,行新玺。庚午,祀圜丘,赦天下。东南官吏缘寇盗贬责者, 并次第移放,上书邪等人特与磨勘。

庚辰,金使李靖、王度喇、萨鲁谟等入见,言:“自燕京六州所管汉民外,其 女直、渤海、契丹、奚及杂色人户,平、滦、营三州,纵贵朝克复,亦不在许与之 限,当须本朝占据。如或广务于侵求,必虑难终于信义。所有信誓分立界至及岁币 数目,候到燕京续议画定。”靖等既引对毕,诏令诣王黼第。黼论西京、平、滦当 如约,萨鲁谟曰:“元约勿言,姑议目前可也。”黼曰:“大国所欲,本朝无一不 从。本朝所须,大国莫降心相从否?”李靖曰:“平、滦等三州,本朝欲作关隘。 以靖所见,莫若先以燕京六州交契丹岁币,其平、滦等州,当从容再议,或得亦不 可知。一概言之,徒往返也。”

十二月,丁亥,郭药师及辽萧干战于永清县,败之。诏加药师武泰军节度使。

戊子,金使李靖等辞于崇政殿,诏龙图阁学士赵良嗣为国信使兼送伴,显谟阁 待制周武仲副之,又领国书。又,御笔付良嗣等云:“平、滦颇出桑麻,金所欲得, 可与契丹岁币数目外,特加绢五万匹,银五万两,以曲尽交欢之意。所有营、平、 滦及西京地土,本朝尽行收复。”

童贯再举伐燕,不克成功,惧得罪,乃密遣王瓖如金,以求如约夹攻。

金主自将伐燕京,宗望率七千先之,实古讷出得胜口,尼楚赫出居庸关,洛索 为左翼,博勒和为右翼。辽萧妃五上表于金,求立秦王定,金主不许,辽人遂以劲 兵守居庸关。金兵至关,崖石自崩,戍卒多压死,辽人不战而溃。金兵度关而南, 辽统军都监杲睦等送款于金。辛卯,金主至燕京,遂自南门入,使尼楚赫、洛索陈 于城上。金主次城南,辽宰相左企弓、参政虞仲文、康公弼、枢密使曹勇义、张彦 忠、刘彦宗等奉表降,诣金营请罪,金主并释之,命守旧职。器彦宗之才,迁左仆 射,遣左企弓等抚定燕京诸州县。萧妃与萧干自古北口趋天德。于是辽五京皆为金 有。金主遣马扩归告捷。

甲辰,金复遣李靖、王度喇与赵良嗣等同来。

良嗣至金主军前,金主谓曰:“数年相约夹攻,而汝国不出师,复不遣报,今 将若何?”良嗣对曰:“夹攻虽是元约,据昨奉圣州军前别议,特许燕京,不论夹 攻与否。今月二日,本朝于永清击走萧干,追至燕京,虽非夹攻,亦其意也。”金 主曰:“夹攻且勿言,其平、滦等州未尝议及,如何欲取?若必欲取平、滦,并燕 京亦不与矣。”便令良嗣归馆。居四日,诏趣令南使辞归,良嗣曰:“今合议事甚 多,略未尝及,而遽令辞,何也?”萨鲁谟曰:“皇帝已怒。”遂令入辞,以国书 副本示良嗣,良嗣曰:“自古及今,税租随地,岂有与其地而不与其税租者?可削 去此事。”宗翰曰:“燕自我得之,税赋当归我。大国熟计之,若不见与,请速退 涿州之师,无留吾疆。”于是复以国书遣良嗣及靖等。

丙辰,贬刘延庆为率府率,安置筠州。

辽主闻金取燕京,遂由埽里关出居四部族详衮之家。

黄龙府仍附于辽,金宗辅讨平之。

是岁,万岁山成,御制《艮岳记》以纪其胜。万岁山,始名凤皇山,后神霄降, 其诗有“艮岳排空霄”之句,因改名艮岳,以山在国之艮位也。其最高一峰九十步, 上有介亭,分东南二岭,直接南山。南山之外又为小山,名曰芙蓉城,穷极窈眇。 岳之北乃所谓景龙江也,江外诸馆舍尤。其北又因瑶华宫火,取其地作大池,名 曰曲江池,东尽封丘门而止。其西自天波门桥入,西直殆半里,江乃折南,又折北。 折南者过阊阖门桥,为复道,通茂德帝姬宅。折北者四里,属之龙德宫,帝潜邸也。 其后以金芝产于万寿峰,又更名寿岳云。

山周十馀里,运四方奇花异石置其中,千岩万壑,麋鹿成群,楼观台殿,不可 胜计。最后硃勔于太湖取巨石,高广数丈,载以大舟,挽以千夫,凿河断桥,毁堰 拆闸,数月方至京师,赐号昭功庆成神运石,时初得燕地故也,勔缘此授节度使。 其后金兵再至,围城日久,拆屋为薪,凿石为砲,伐竹为篦篱,唯大石基址存焉。

户部上今岁民数,凡主客户二千八十八万二千三百五十八,口四千六百七十三 万四千七百八十四,视西汉盛时,盖有加焉,隋、唐疆里虽广,而户口皆不及。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宣和五年(辽保大三年,金天 辅七年)

春,正月,丁巳,辽知北院枢密事奚王和勒博即箭笴山自立为奚国皇帝,改元 天复。设奚、汉、渤海三枢密院,改东西节度使,二王分司建官。辽主命都统耶律 玛格讨之。

先是金主使完颜昂监护诸部降人,处之岭东,就以兵守临潢府。昂不能抚御, 降人苦之,多亡归辽,辽主招集散亡,稍得自振。金主谕安班贝勒晟曰:“昂违命 失众,当置重法。若有所疑,则禁锢之,俟师还定议。”

戊午,金使李靖等入对,退,见王黼。黼谓靖等曰:“大计定矣,忽于元约外 求租赋,类有间谍害吾两国之成者。”萨鲁谟谢曰:“有之。契丹日后为皇帝言, 有国都如此而以与人,用事大臣颇惑其言;唯皇帝与宗翰、洛索持之甚坚,曰: ‘已许南朝,不可改也’”黼曰:“租税,非约也。上意以交好之深,特相迁就, 然飞挽殊远,欲以银绢充之。”请问其数,黼曰:“已遣赵龙图面约多寡矣。”靖 复请去年岁币,帝亦许之。明日,诏赵良嗣、周武仲、马扩奉国书与靖等偕往。

朝廷以金人将归燕,谋帅臣守之。左丞王安中请行,王黼赞于帝。辛酉,授安 中庆远军节度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詹度、郭药师同知府 事。

诏药师入朝,礼遇甚厚,赐以甲第、姬妾,贵戚、大臣,更互设宴。又召对于 后苑延春殿,药师拜庭下,泣言:“臣在契丹,闻赵皇如在天上,不谓今日得望龙 颜!”帝深褒称之,委以守燕,对曰:“愿效死。”又令取天祚以绝燕人之望,药 师变色言曰:“天祚,故主也,国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毕命,它所不敢辞; 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愿以付它人。”因佯泣如雨。帝以为忠,解所御珠袍 及二金盆以赐。药师出,谕其下曰:“此非吾功,汝辈力也。”即翦盆分给之。加 检校少傅,归镇燕山。

新除燕山府路转运使吕颐浩言:“开边极远,其势难守,虽穷力竭财,无以善 后。”又奏燕山、河北危急五事。帝怒,命贬官,而职任如故。

壬申,金使招和勒博降,不听。

甲申,录富弼后。

辽平州人张?,第进士,建福中,授辽兴军节度副使。平州军乱,杀其节度使 萧谛里;?抚定乱者,州民推?领州事。耶律淳死,?知辽必亡,乃籍壮丁五万人、 马千匹,练兵为备。萧妃遣时立知平州,?拒弗纳。金人入燕京,访?情状于萧 公弼,公弼曰:“?狂妄寡谋,其何能为!当示以不疑。”金人招时立赴军前, 加?临海军节度使,仍知平州。既而宗翰又欲先下平州,擒?,公弼曰:“若加兵, 是趣之叛也,请自往觇之。”遂见?,?曰:“契丹八路皆陷,今独平州存,敢有 异志?所以未解甲者,防萧干耳。”厚赂公弼使还。公弼见宗翰曰:“彼无足虑。” 宗翰信之,乃升平州为南京,加?试中书门下平章事,判留事。

二月,乙酉朔,以李邦彦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赵野为尚书右丞。

丙戌,赵良嗣等自燕山还,至雄州,以金国书递奏。

初,良嗣以前月抵燕,诸将列馆郊外,独置南使于一废寺,以氈帐为馆。良嗣 见金主曰:“本朝徇大国多矣,岂平、滦一事不能相从邪?”金主曰:“平、滦欲 作边镇,不可得也。”遂议租税,金主曰:“燕租六百万,今止取一百万,亦不为 多。不然,还我涿、易旧疆及常胜军,吾且提兵按边。”良嗣曰:“本朝自以兵下 涿、易,今乃云尔,岂无曲直邪?”且言御笔许十万至二十万,不敢擅增。乃令良 嗣以国书归报。金主问来期何时,良嗣以半月对,金主曰:“我欲二月十日巡边, 无妨我。”良嗣曰:“此去朝廷数千里,今正月且尽,安能及期!莫若使人留雄州, 以书驿闻为便。”金主许之。时金人得左企弓辈,日与之谋,以为南朝雅畏契丹。 加以刘延庆之败,益有轻我心。企弓尝献诗曰:“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 金。”故金人欲背初约,要求不已。然南使过卢沟,金人悉断其北桥梁,焚次舍, 盖亦恐我不从而自防也。其书略言:“贵朝兵今不克夹攻,特因己力下燕。今据燕 管内,每年租六百万贯,良嗣等称御笔许二十万,以上不敢自专。其平、滦等州, 不在许限;傥务侵求,难终信义。仍速追过界之兵。”王黼欲功之速成,乃请复遣 使,从之。

庚寅,诏遣良嗣等自雄州再往,许契丹旧岁币四十万之外,每岁更加燕京代税 一百万缗,及议画疆与遣使贺正旦、生辰、置榷场交易。

辽德妃萧氏见辽主于四部族,辽主怒,杀萧氏,萧干奔奚。辽主责耶律达实曰: “我在,何故立淳?”达实曰:“陛下以全国之势,不能一拒敌,弃国远遁,使黎 庶涂炭。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孙,岂不胜乞命它人邪?”辽主无以答,赐酒食,赦 其罪。

赵良嗣等至燕京,见金主,金主得书,大喜。良嗣谓洛索曰:“贵朝所须岁币 不赀,皇帝无少吝。今平州已不可得,唯西京早定夺,庶人情无亏。”洛索笑曰: “此无它,皇帝意南朝犒赏诸军耳。”马扩答以“贵朝既许西京,朝廷岂无酬酢之 礼!”洛索曰:“此亦须再遣使去。”于是遣尼楚赫等三人与良嗣俱来。金主谓良 嗣曰:“尼楚赫,贵臣也,可善待之。”

三月,乙卯,尼楚赫等人见于崇政殿,其国书、誓书并无一语及西京者。对罢, 诣王黼第,黼欲令庭趋,尼楚赫不可,分庭而见。尼楚赫乃言:“士卒取西京劳甚, 宜有犒劳。”黼皆许诺。帝以其主有“善待”之语,诏特预春宴。宴日,就辞于集 英殿。诏吏部侍郎卢益、良嗣俱充国信使,马扩副之,持国书及誓书往军前,议交 燕月日。

戊午,金都统杲等言:“耶律伊都、图喇谋叛,宜早图之。”金主招伊都等, 从容谓之曰:“朕得天下,皆我君臣同心同德以成大功,固非汝等之力。今闻汝等 谋叛,若诚然邪,必须鞍马、甲胄、器械之属,当悉付汝,朕不食言。若再为我擒, 无望免死。欲留事朕,无怀异志,朕不汝疑。”伊都等皆战栗不能对。命杖图喇七 十,馀并释之。

卢益、赵良嗣、马扩行至涿州,金洛索、高庆裔等先索誓书观之,斥字画不谨, 令易之。益言:“主人亲御翰墨,所以示尊崇于大国也。”金人不听,兼求细故纷 纷,至汴京更易者数四。金人又言:“近有燕京职官赵温讯、李处能、王硕儒、韩 昉、张轸等越境去,南朝须先以见还,方可议交燕月日。”是数人者,皆契丹所指 名,故金人索之。良嗣欲谕宣抚司遣去,益、扩不可,曰:“诸人闻已达京师,今 欲悉还之,不唯失燕人心,且必见憾,尽版吾国虚实,所系非细。况今已迫四月, 敌亦难留,何虑不交,奈何随所索即与之!彼得一询十,何时已邪!”良嗣卒与萨 鲁谟赴宣抚司,缚送温讯等于金。既至,宗翰释其缚而用之。

壬午,卢益等赴花宴。时金主形神已病,中觞,促令便辞,略不及交燕事。益 力言之,洛索曰:“两朝誓书中不纳叛亡,今贵朝已违誓矣。”益曰:“且勿言诸 人未尝有至南朝者,借使有之,在立誓后邪,立誓前邪?”良嗣亦曰:“未议之事 有五:“一回答誓书,二交燕京月日,三符家口立界,四山后进兵时日,五西京西 北界未定,兼赏军银绢在涿州未交,安得便辞!”洛索曰:“皇帝有言,山西地土 并符家口已无可议者,使副当亟辞去。”癸未,复遣良嗣往雄州取户口,途次,杨 璞以国书、誓书二稿示良嗣,欲借粮十万斛,转至檀州、归化州给大军,讨天祚, 且请良嗣入辞。良嗣问交燕之期,定以十七日。于是及益、扩等赍国书与杨璞俱来。 至雄州,宣抚司犹疑金人所纳非实,因留马扩同入燕,备缓急差使,遣良嗣与杨璞 赴京师。

初,王黼既专任交燕事,降旨饬童贯、蔡攸不得动,以听约束,因使赵良嗣奉 使。而金主谓良嗣曰:“我闻中国大将独仗刘延庆,延庆将十五万众,一旦不战自 溃,中国何足道!我自入燕山,今为我有,中国安得有之!”良嗣不能对。

旧制,辽使至,待遇之礼有限,不示以华侈,且以河朔甫近都邑,故迂其程途, 多其里候,次第为之燕犒而至,防微杜渐意也。及黼遣良嗣,唯务欲速以擅其功, 与金使人限以七日自燕山至阙下,凡四五往反皆然。又,每至辄陈尚方锦绣金玉瑰 宝以夸富盛。金人因是益生心,邀索不已,黼劝帝曲从之。而营、平二州及山后之 地,终不可得,姑欲得燕山以稍塞中外之议。约既定,复索礼数,因尽还其待辽人 敌国之礼,唯不称兄弟而已。

推荐阅读

北齐书> 后汉书> 清宫史话> 中华上下五千年> 三国志> 明史纪事本末> 野史秘闻> 蒙古秘史> 秦前历史导读> 汉朝历史导读>

阅读分类导航

四大文学名著唐诗宋词诸子百家史书古代医书蒙学易经书籍古代兵书古典侠义小说